文/江宇应教授
很多人想知道，为什么“常春藤指导”的学生中有那么多的SAT超高分甚至满分？我想这与我鼓励并带着他们一起阅读文学名著是分不开的。但读名著的意义远不止这些。我一直提倡学生要全面发展，要重视人文科学方面的知识，一定要把自己培养成受过全面教育的完人，只有这样才能在进名校的竞争中，才能在今后瞬息万变的社会中从容应对。无论你今后从事什么行业，人文科学的知识可以丰富你对人生的认识，深化你对世界和生活的理解和享受。
在以前的经典名著专栏中，我们介绍过美国的伟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海明威。今天向大家介绍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文坛巨擘，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谈起约翰·斯坦贝克，我们湾区的朋友应该会倍感亲切，因为他出生于湾区南面不远的一个美丽的小城，萨琳纳斯（Salinas），是我们当地的英雄（Local hero）。萨琳纳斯是一个农业城市，一个非常优美古老的小镇。现在，在城市的北端，已经建立了约翰·斯坦贝克国家纪念馆。馆中陈列了这位伟大作家一生的业绩和三十多本著作：十六本小说，六本其他作品，还有大量的短篇小说集。
约翰·斯坦贝克出生于1902年。父亲是个磨坊主，母亲曾经当过教师。从小斯坦贝克深受母亲影响，遍读世界文学经典，热爱写作。他生长在非常美丽的乡村，对社会和人物的观察极为细致，在他诸多的著作中非常深刻和细微的描述了加州农场工人和其他社会底层穷苦人所经历的各种酸甜苦辣的日子。约翰·斯坦贝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积极创作，最著名的小说是1939年创作的《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1933年写下了一部中篇小说《人鼠之间》（Of Mice And Men），尽管故事情节简单、篇幅小，但这部小说堪称一部绝世之作，成为美国高中生必读小说。1937年约翰·斯坦贝克获得纽约戏剧评论家奖，这本小说被誉为是“触及了真正扎根于美国生活的主题”的好作品。1939年，这本小说被好莱坞拍成电影，也获得很大成功。约翰·斯坦贝克由于一连串的大量创作，及其对社会深刻的观察和细致的描写，在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继海明威之后，把美国文坛推到世界文坛高峰的又一位伟大作家。诺贝尔奖委员会宣布约翰·斯坦贝克获奖的时候，把《人鼠之间》称誉为一部篇幅短小的伟大著作，“通过现实主义的、寓于想象的创作，表现出了充满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锐洞察” (“for his realistic and imaginative writings, combining as they do sympathetic humor and keen social perception”) 。
今天，我们一起走进《人鼠之间》所讲述的故事里：开篇，约翰·斯坦贝克把读者带进了一个伊甸园似的美妙的地方。在萨琳纳斯河畔，靠近加州小城索莱达（Soledad）的树林中，“从索莱达往南没几里，萨琳纳斯河靠着山边的崖岸流进潭里，水深而绿。水还是暖的，因为它湍急地从被阳光晒得热辣辣的黄沙上穿过，才到达这狭窄的潭。河的一边，金色的山坡蜿蜒地伸向那崚嶒而巍峨的加比兰群山，而在洼谷的这一边，水树相接——每年春天杨柳都长得又苍翠又鲜妍，把它们长得靠下面的一簇簇的叶子卷进冬潮冲来的浮渣中去；长着白色的、斑驳的低斜枝桠，足有合抱那么粗的槭树从这水潭上空弯拱而过。沙滩上树底下，落叶积得厚厚一层，而且是那么干脆，一条晰蜴走过就会嗄嗄的大声响起来。” 这个优美如画的“伊甸园”是小说中两位主人公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故事的最后，他们又会回到这美丽的河畔，首尾遥相呼应。
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是乔治（George）和莱尼（Lennie）。乔治长得“短小精干，脸庞黎黑，一副坚实而尖削的样子，脸上有着一双显得焦虑不安的双眼。他的每一部分都是清晰的：细长的手臂，细小而有力的双手，薄薄的、骨棱棱的鼻子。”莱尼和乔治形成鲜明的对比，他 “个子鲁莽高大，肩膊宽阔而向下倾斜；脸孔粗糙，一双大而浮白的眼睛；他走路的样子很吃力，就象一头熊提起它的脚掌来似的，慢慢地用力举步。走路时他的双臂并不左右摆动，而是随便地垂着，只是由于沉重的双手象钟摆般自然摇动着，才牵动了手臂。”
他们是两位在农场做事的短工，刚刚离开另一家农场，逃跑出来。莱尼有个特点是喜欢抚摸柔软的东西，比如说丝绸、绒布、小动物的毛，但是他的手力大无穷，而且不能把握手感的分寸。曾经，当他抚摸小动物的时候，常常会不由自主的用力过度，导致小动物的死亡；当他看到女孩的衣物很柔软，想摸一下衣服，结果被别人误认为强奸，他们只好赶快逃走。莱尼是个极为善良、纯洁的人，他不小心闯的祸没有一件是他自己意识到的。一方面，乔治埋怨莱尼经常惹事，致使他们始终在奔逃中过日子。每次刚找到一个新工作，都是因为莱尼的过错，没法继续干下去而必须赶快逃走。另一方面，无论莱尼如何带来麻烦，乔治仍然是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乔治知道莱尼稍微有些迟钝，也发誓要好好保护他。这一次，乔治又再三嘱咐莱尼：你以前不小心做的错事太多了。我们现在要到新的农场找活干，你千万要小心了，不要露出你的巨大力量，不要再闯祸了。
当他们在萨琳纳斯河畔休息的时候，不禁又沉浸于莱尼的一个梦想和愿景中：“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赚到足够的钱，去购买一片小小的土地，建立自己的农场，饲养一些兔子。”因为莱尼最喜欢抚摸兔子，他觉得兔子软软的绒毛是幸福的源泉。
第二天，他们到了一家农场，在乔治再三的叮嘱下，莱尼没有什么粗鲁和失礼的行为。他们顺利在这个农场找到了工作。农场不大，只有七、八个雇工，全部住在一间工棚。农场主有个长得很猥琐的儿子，叫克里（Curley）。克里是个独臂拳击手，喜欢去农场短工住的工棚中挑衅惹事，凭自己是老板儿子而欺负短工。克里看莱尼有些愚钝，故意去挑逗他，和他较手劲，结果没想到莱尼的力气太大，他的手被莱尼捏伤。乔治非常害怕莱尼会被开除，找到一个年纪较大而且有威望的工人叫肯迪(Candy)来为莱尼开脱，才算把这个小小风波给平息了。
农场的每一位短工的生活都非常的单调、孤独和无望，乔治和莱尼要有自己的农场，有自己养的兔子的梦想深深吸引了他们，他们也一起憧憬着，向往着，哪一天可以在这个大家一起的农场，哪怕只是做着一些简单事情，也成为大家的梦想。这些社会底层和贫苦的人，在每天辛苦的劳动中，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养几只兔子。梦想如此的小和卑微。
克里新婚的妻子年轻漂亮，同时也孤独和不甘现状。她梦想着成为电影演员，结果却只是做一个小农场主的妻子。她觉得每天的日子很无聊，新婚就和丈夫不和，并且丈夫对她又有些霸道。所以她反而喜欢到工棚来，与工人们聊天、调情。但雇工都有些怕她，觉得她的到来是个祸殃子。克里的新婚妻子，对所有的雇工都很好，同样也觉得莱尼是个善良的傻大哥。有一天莱尼在马厩里工作的时候，女孩穿着非常红艳的衣服出现，和莱尼搭讪起来，问莱尼：“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兔子呢？动不动就说：要有一个小地方养兔子。” 莱尼对女孩的到来有些害怕，尽量躲着她，怕惹是生非。但这个女孩却靠近他，和他说话。莱尼说：“我有个癖好，喜欢摸兔子的毛 ，特别是长毛兔子。” 当莱尼谈到兔子时，好像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然后克里的太太说：“我也很喜欢柔软的东西…你看我长长金色的头发就特别软，有时候我梳头时，故意摸着软软的头发多梳几下。不像克里的头发，像铜线、铁丝一样，摸起来粗糙无比。”她边说边靠近莱尼，并且将莱尼的手放到她的头发上说：“你摸摸我的头发，看看有多么软。”这时莱尼的巨大手掌就放在女孩的头发上，用手指去感触她的头发。然后女孩就说：“ 你别把我的头发搞乱了，我只是让你稍微碰一碰。”但是莱尼每次摸到柔软的东西，他就失去了正常的感觉，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他说：“哦，你的头发真软、真软。”莱尼的手渐渐有些不受控制。女孩就说：“你不要把我的头发搞乱了！”但是莱尼还是一个劲的摸着头发，这时女孩就想挣脱他的手。但是莱尼就死死抓住了她的脑袋，女孩开始叫了起来。莱尼突然就害怕起来了，怕女孩的叫声引来乔治，而乔治就会骂他。莱尼用手捂住女孩的嘴巴，女孩拼命挣扎，莱尼就死死的拽住她的头。几秒钟后，女孩的脖子被扭断了，倒在稻草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莱尼知道他又闯了大祸，并且这个祸又会再次被人误解，并且这一次的祸比以前大多了。所以他非常惊慌，只能在一阵惊慌中逃跑。他想起乔治和他交待过，一旦出了事情，让他到萨琳纳斯河畔的树林中躲起来，也就是作者在故事开始时描绘的伊甸园似的那个地方，乔治会在那里和他见面。克里发现了自己妻子后，立即组织人马，带着武器去追逐莱尼。乔治见状不妙，从肯迪的床头拿了一把枪，以最快的方式赶在克里所带领的人马之前，来到萨琳纳斯河畔找到了莱尼。莱尼一直在极为恐慌之中，神不守舍。当看到乔治之后，感到了莫大的安慰。然后一个劲的和乔治说：“你骂我吧！我又做了一件坏事。你就象以前我闯了祸一样，狠狠的骂我吧，我是不小心才闯了这样的大祸的。”乔治说：“我这次不骂你了，骂也没有什么用。在这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几乎什么都没有。稍微有了一点对未来的梦想和计划，一不小心全都会失去！不过，至少我们俩是在一起，至少我们有相互之间的陪伴。”乔治又说道：“莱尼，你再说说将来我们自己的农场吧。”莱尼于是又进入了自己美好的愿景中，有他们自己的土地，他和乔治自己经营的农场，养着很多有柔软的毛的兔子。乔治一边听着追赶的人群的马蹄声临近，一边对莱尼说：“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农场的！你转头好好看看河的对岸，我们的农场就会在那边。”莱尼转头，充满向往和喜悦的看着河的那一边，说着：“那个时候你和我会在一起，我们做自己的农场主，别人都会对我们好了。”这时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乔治举起枪，瞄准莱尼的后脑勺，手剧烈的颤抖，一脸的刚毅和坚决，镇定之后，扣动了扳机。莱尼随着枪响，滚倒在河岸的沙丘上。
约翰·斯坦贝克就是通过这么一本简单的小说，讲述了乔治和莱尼的简单的故事，突出表现了几个重要的主题：一是强调了强者和弱者之间的不公平，社会阶层的不公平，最努力的往往是最悲惨的命运，而有权势的人用不着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正象乔治说的：“在这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几乎什么都没有。稍微有了一点对未来的梦想和计划，一不小心全都会失去！”这些在社会的底层永远挣扎的人们，有时不禁会反问自己：是不是死比生更好？斯坦贝克就是用这简短的故事描述了一个真理：社会永远都是不公平的；第二，斯坦贝克特地选用了思维迟钝、体格强大的莱尼这么一个人物，想以此伸张人都是上帝所创造的，不管是聪明还是愚钝，是强大还是弱小，所有的人应该都是平等的。莱尼虽然不谙世事，经常闯祸，但却是最纯正无邪的，对别人的欺凌和人性的丑陋都没什么感觉。可是他们不得不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现实世界不能容忍他们怀揣一点点的梦想，让他们无法在这世上生存。像乔治和莱尼这样的弱者，社会赋予他们的价值，跟老鼠的价值差不多。虽然底层的人们创造的社会财富最多，但他们却生活在“人鼠之间”，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鼠？第三，斯坦贝克以简洁的笔锋刻画了人与人之间珍贵的友谊。乔治和莱尼之间，哪怕再怎么艰难的生活，依然相互扶持，几乎同生同死的情谊，让读者从渺小和卑微中感受到一种伟大。最后，乔治为了不让莱尼被克里他们抓到，受凌辱而死，而在莱尼沉醉于梦想之时，亲自枪杀了他。这种生时的不离不弃，死时的无奈所表现出的深厚情谊也让读者感到震撼，同时又留下了一丝温馨和希望。很多学生读到这里非常不能理解，确实对于孩子们还很难体会莱尼这种纯洁和善良的不染一丝污泥，甚至不能分辨世间的罪与恶的人，无法在这不公的、残酷的世界中生存，更不要说实现哪怕是微小的梦想。乔治和莱尼这样如老鼠一般卑微的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之间还能互相陪伴。可是最后连这一点点的互相陪伴都没法残存，乔治对莱尼有多么的不舍，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是生死相依。但是为了保护莱尼，为了从此再没有人可以欺侮、伤害他，只得自己开枪杀死莱尼。
《人鼠之间》讲述的是一部极为平凡的故事，但是它对读者的影响和震动是非常大的，让读者闭卷后，心情久久不得安宁。不能不赞叹这位诺贝尔奖得主对人生的洞见能力和对社会体察的深刻。
在下个月的同一时间的经典文学栏目中，我将介绍美国现代一个独特的作家哈珀·李（Harper Lee）和她写的一本对社会影响极大的小说《枪杀模仿鸟 》（To Kill a Mockingbird），敬请关注。欢迎广大读者朋友就经典名著的话题与江教授交流，江教授联系方式是Dr.ivyadvisor@gmail.com。
